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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有谁高喝了一声,于是一瞬间,水兵们弃刀而逃,退潮一般撒腿狂奔。玉鸡卫纵情大笑,在人丛里驰骋,掀起血雨腥风。
方惊愚倒在地上,牙关紧咬。支持到如今,他已体倦心乏,全凭一口气吊着。若不是这口气在,凭他铁骨碎裂的身躯,连站也站不起来。军心也是如此,一旦散了,便难再重新聚起。他想大叫:“别逃!”
但留下来又有何用,做玉鸡卫的箭堠么?谁的身子不是骨肉长的,性命不是爹娘生养的?此时他环顾四周,只见战将大多伤重伏倒,气若游丝,再一望玉鸡卫,只觉对方前所未有的高硕,如不可逾的大山。绝望如墨,将他心房染作漆黑一片:难道瀛洲真永不能放晴,他们今日注定折戟于此?
就在此时,一道吼声清晰可辨地刺入他耳里:
“不要逃!”
竟有人将自己的心头话道出,让方惊愚瞪眼咋舌。扭头一望,他更是愕然,说话的人竟是楚狂。
“阎摩罗王”在瀛洲有极高威信。楚狂这一喝之下,逃兵们竟放缓脚步,木怔怔地停在原处。这时楚狂握紧含光剑,慢慢起身,立于玉鸡卫那如山的身影前。
“你们今日若真怯缩,往后世世代代皆看不到瀛洲的晴日!死了又有甚打紧的?先死的便下十八泥犁里烧热油锅,擦亮剑树,等我送这老儿报到,大伙儿便一起在地狱里慢慢磋磨他!”
“我来杀他!”楚狂捂着额,露出一个冷汗涔涔的笑,又高喝道,“我会带着你们杀他,不待明日,就在此时!”
此时他们脚下的浮桥因受玉鸡卫一通大闹,已然断裂,只余仅容一人通行的步堰。雷泽营军士听了这话,一个个张目结舌。他们望见那青年持剑踩上步堰,正面朝向玉鸡卫,这分明是一番注定寻死的举动,他却不畏不怯。
炽焰连天,好似飘动的旗纛。青年虽只身一人,却有着百万雄兵一般的气魄。
玉鸡卫嗤笑道:“只你一个小子,便想教老夫落败?等会儿待老夫直下将你开肠破肚,看看你究竟生着怎样一副怎样的心胆,竟敢吐出这大话!”
楚狂忍着头痛,道:“老劁猪,只怕待会儿被掏下水的是你。你瞧是你的爪快,还是我的剑快!”
话音落毕,两人腿足发力,同时跃出。爪剑相交,一时间天摇地动一般,风烟大起,仅容一足的水矴化作舍命疆场。
楚狂狠命相搏,剑势如浑河怒涛。凄黯的天幕下,剑光纵横,好似白虹乱舞。他使尽毕生绝学,教方惊愚看得险些掉了下巴颏。楚狂的剑术刚猛不足,却比自己更精湛绝妙。无人能插手他们的相斗,海水因剑气而激,起起落落,生出冲天水柱。
因吃了肉片之故,楚狂气力见长,每一剑都似鲸呿鳌掷。又因他舍出性命,绝不防守之故,如咬住猎物不放口的疯狼,玉鸡卫与其交手,竟打了个平分秋色。
老人怒眉睁目,高高跃至船上,伸手一擒,竟将硕大拍竿擒在手里。他有一身神力,那如大桅一般的拍竿在他手里便似耍货一般。当下他一通乱扫,竿竿皆带着能撞破小翼船的力道,撞向楚狂。
一刹间,楚狂攥紧含光剑,剑光如雪霙飞舞,顷刻间便将拍竿斩作细细数节。
玉鸡卫心中忖道:“这小子果真学到了他师父的门道。”
此时老者又将一双金爪伸进海水里,在水下捧掬鼓动,溟海竟似被把在他手里一般,卷起霜雪般的怒涛,向楚狂拍击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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