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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时分,葛斯熙把蟮筒汤倒进大号搪瓷杯。他出门前跟老娘说了声,“我去书记家,就在他家吃饭了。”斯熙娘把葛成霖关在门外,知道儿子不放心,这会其实是去看他父亲,但她什么都没说。夫妻是一回事,大难到来各自飞;父子是另一回事,骨肉至亲,血浓于水。
葛斯熙到田家,田增原和葛成霖正在灶头上忙,田增原的妻子徐秀珠站在旁边看。葛斯熙放下汤,一边跟众人打了个招呼,一边卷起袖管,“玉米饼?我也很久没吃了。”田增原笑呵呵地说,“刚才我和老葛同志都想念玉米饼和扁豆角的味道,决定做一顿来解解馋。”
刚才葛成霖看田增原站姿挺拔,像部队里待过的,问了才知道果然是,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营长。本来他觉得田增原革命意识淡薄,等聊到南征北战,两人慢慢找着共同语言了。
徐秀珠是南方人,尽管在梅城多年,仍然没改掉方言口音。像面食类的东西,她帮不上手。田增原知道他们的话她也插不上嘴,“你去尝尝斯熙的手艺,他什么都敢烧成菜,也什么都敢吃,是天生的好厨子。”
葛斯熙把锅里的饼翻了个身,“阿婶尝尝我煮的汤,没你们老火汤养人,不过昨晚刚照的黄蟮,算新鲜。俗话说小暑黄蟮赛人参,药补不如食补。”徐秀珠应了声,却没动,“我们队里的小青年,说到干活,最出色的就是斯熙和榕榕了。毕竟城里人心灵手巧,一通百通,做什么都拿手。”
葛斯熙听她提到杨廷榕,忍不住看了父亲一眼。葛成霖低着头,把手里的一坨玉米面拍成了平平的饼状。田增原笑着对徐秀珠说,“你变着法子夸自己,也不怕被老葛同志笑话。”徐秀珠光笑不说话。
葛斯熙知道,田增原在部队南下时遇到了徐秀珠,一见钟情。复员后田增原再次南下,苦苦求得为妻。两人没有子女,感情一直很好。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他没接受政府安排的工作,选择回乡种地。起风波时虽然也被人贴过大字报,还揭发出来徐秀珠家里是资本家。但他辈分高,资历深,做事公道,至今仍住在破屋里,没多久就没人再跟他作对了。
一样的结发夫妻,葛斯熙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会闹到互不相见的地步。
第一锅玉米饼出了锅,田增原拉着葛成霖去喝酒,“上次老战友给我一瓶二锅头,我一个人喝没意思,今天正好,来来。斯熙,剩下的活你干了啊?”葛斯熙笑笑说好。田增原替葛成霖倒了盅酒,“老葛同志,我是非常佩服你的。你跟我不一样,我家里穷得叮当响,出去闯就闯了。像你,背叛了家庭出身,完全是为了信仰。”
葛成霖端着酒杯没吭声。
田增原察言观色,“二来我还非常羡慕你,有个好儿子。舍己救人,不是随便谁都做得到的,全是你家教育得好。”听他这么说,葛成霖连忙谦逊几句,“全是下乡后受农民的再教育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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